“戒了。”
顾南淮惜字如金吐出的两个字,教周京辞递出去的烟,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就那么干干地僵在那。
气氛微妙。
周京辞嘴角微勾,拿烟头状似无聊地点着掌心,“为了女友的前夫与周家树敌,怎么看,都是件吃力不落好的事,外人闲话起来也尴尬。”
“季砚深就这苦命。”
“瑞士的两个项目是块肥肉,只靠周家接盘比较吃力。你的南时集团有这个实力,以后我们可以合作。”
“一鲸落万物生。”
“他没了,你和时微也能彻底清净。”
周京辞这番权衡利弊,抛出利益诱饵的说辞,也是创建在他对顾家和顾南淮的了解基础之上。
顾家根基在江城,北上京圈不过十馀年时间,行事低调稳健,不显山露水,跟周家一直相安无事。
现在为了个季砚深与周家树敌,怎么看,都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私人层面,顾南淮与季砚深这个情敌之间的恩怨情仇……实在不该是如今这个局面。
顾南淮目光落向前方某一个点,手里的黑色皮手套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掌心,语带讽刺,“你们周家的算盘珠子打得够响亮。”
闻声,周京辞嘴角微微抽了下。
顾南淮目光落向他,“周京辞,转告你家老爷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再同周京辞废话,他迈开大步,走向那辆红旗车。
剩下周京辞,睨着他倨傲的背影,烦躁地咬住了香烟滤嘴。
本以为拉拢顾家,就能废掉季砚深手里的王牌,可顾南淮不为利益所动。
现在,季砚深手中那把悬顶之剑,依旧对着周家的命门!
周京辞盯着那辆绝尘而去的红旗车,齿间不自觉地用力,滤嘴被咬得变了形。
……
季砚深经过急救,生命体征已趋于平稳,被转入了病房。
他是在右臂一阵钻心的剧痛中醒来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意识模糊间,耳畔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语气躬敬:
“顾总,好消息是,季先生手臂的臂丛神经并没有全部坏死。我们刚刚给他做了神经电刺激治疔,观察到部分肌肉群出现了明显的收缩反应。”
“这意味着,只要后续坚持系统、科学的康复训练,季先生有很大希望恢复手臂的基础运动功能,比如完成简单的抓握动作,实现日常生活自理。”
季砚深完全醒了过来,看见顾南淮。
他正送着医生出病房。
季砚深垂眸,看着自己被重新专业处理过的手臂,眼神空洞。
顾南淮折回,见他醒了,眸色幽沉,大步到了近前,“医生的话,你都听见了,认真复健,自理没问题。”
季砚深喉结一滚,深陷的黑眸盯着天花板,哑着嗓子先开了口:“顾二爷现在管得是真宽。”
顾南淮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鼻尖轻“哼”一声。
“是看在你救了我女人的份上!”
季砚深下颌绷紧。
顾南淮,“时微不想欠你什么,我得帮她平了。”
他顿了一下,话里带了点刺儿,“纯属还人情,没别的意思,你少自作多情。”
病房里一下安静下来。
季砚深闭上眼,“我说过,不要她还。”
“那是你的事。”顾南淮回得干脆。
“还有,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周家要是把你吞了,一家独大,对我和顾家来说,是心腹大患。”
“在商言商,而已。”
说完,顾南淮没再停留,转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季砚深一个人。
没一会儿,季棠拎着保温饭盒进来,身后跟着个护士。
“阿深,感觉怎么样?我给你炖了汤。”季棠边说边放下饭盒。
护士上前,语气温和:“季先生,您现在需要去放射科拍个x光片,方便医生进一步评估。”
季砚深没说什么,任由护士扶他坐上轮椅,季棠在后面推着。
还有顾南淮安排的两名保镖,多个便衣,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防止周家对他下黑手。
放射科,等侯区。
季砚深垂着眼,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
突然,一个穿着小病号服、摇摇晃晃的身影闯入他低垂的视线。
“爸、爸……”
稚嫩的孩童的声音,教他心尖一扯,抬起眼皮时,却见那抹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向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裤腿。
“爸……爸……抱……”瘦小的孩子,脸色苍白,顶着一头乌黑细软的绒毛,正伸着小手仰着头对他的爸爸求抱抱。
似曾相识的一幕,教季砚深握紧了轮椅扶手。
“阿深,是,是晏晏……”季棠认出那孩子,好巧不巧,正是小晏晏。
而被孩子抱住的男人,正是邵凡。
他身边还挨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两人姿态亲昵。
邵凡低头,看着脚边碍事的小不点,脸上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明显的不耐烦。
他象是怕被沾上什么脏东西,皱着眉,动作粗鲁地把孩子扒拉开:
“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别烦我!”
小晏晏本就虚弱,被他这么一推,小小的身子晃了晃,直接向后跌坐在地上。
他显然摔懵了,愣了一秒,才感到疼痛和巨大的委屈,小嘴一瘪,豆大的泪珠瞬间就从那双酷似季砚深的大眼睛里滚了下来,却怯生生地不敢放声大哭,只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一旁的保姆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想要把孩子抱起来安抚。
而轮椅上,季砚深的脸色早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