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留置地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了?”老者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飘雪,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雪花落在窗棂上,瞬间融化成水,像一道道泪痕,映得他苍老的脸上满是阴霾。他背着手,指节不自觉的勾着,显然心里已是惊涛骇浪。
年轻男子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声音压得极低:“老板,我们安插的人一直没回信……依我看,中纪委巡视组怕是已经动真格的了,说不定正在清场。”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尽管屋里暖气很足,却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清场?他们已经开始了。”老者猛地转过身,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男子:“你现在就去查!给我弄清楚巡视组到底在捣鼓什么!”他顿了顿,语气又添了几分狠厉,“查完后,你再跑一趟鲁省省委,看看那边的动静,有没有人被‘请’去谈话,有没有文件加急下发——一点蛛丝马迹都别放过!”
“是,老板,我这就去办。”男子连忙应道,膝盖微微弯曲,像是随时准备躬身退下。
老者的目光缓和了些,又问:“李刚到京都了吗?怎么没个信儿?”
“李哥……还没打电话回来。”男子的声音更低了,心里暗暗祈祷李刚别出什么岔子。
老者摆了摆手,重新转向窗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行了,你去吧,小李。我一个人在这儿静静。”雪花越下越大,把远处的屋顶盖得严严实实,白茫茫一片,像极了被掩盖的真相。他轻轻叹了口气,“今年的雪,倒是比往年多得多啊……”语气里藏着说不清的怅然,仿佛这漫天风雪,预示着一场无法避免的风暴。
年轻男子不敢再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门的瞬间,他仿佛看到老者的肩膀微微垮了下去,在风雪的映衬下,竟透着几分孤绝。
“田副书记,我们又见面了。”周永安看着坐在审讯椅上的田立波,语气平静,眼神却像探照灯似的落在对方脸上——就是一夜的时间,这位前政法委副书记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往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田立波缓缓抬眼,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周书记,谁也不想在这种地方碰面。”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铐上的冰凉纹路,“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没什么可藏的,想问什么就问吧。自首那天起,我就把该想的都想过了。”
周凡在一旁观察着他,见他坐姿僵直,眼神却刻意放得平缓,心里暗暗点头——这是提前做足了准备的样子,说出来的话怕是经过了反复打磨。他笔尖在笔录本上轻点,语气带着几分试探:“那我们就不绕圈子了。”
田立波低下头,目光落在手腕的手铐上,金属的冷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呆滞,声音也透着浓浓的疲惫:“问吧。”
“给你送钱的,一共有多少人?”周凡问道,视线紧紧锁住他的表情。
田立波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语气含糊:“记不清了……十几个?还是二十几个?反正不少。”他像是在努力回忆,可眼神里却没什么波澜,更像是在念提前备好的台词。
“你没记个账本吗?”周凡笑了笑,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现在不少人都兴这个,生怕自己忘了。”
“那是那些自以为精明的人才干的事。”田立波抬眼,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我没那习惯,也不信那玩意儿——写下来的东西,迟早是祸根。”
“哦?”周凡挑眉,“你没有记账本的话,那你总该记得几个名字吧?随便说几个就行。”
田立波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被问住了,半晌才摇着头叹气:“真记不住了。昨天晚上躺在这里想了一夜,脑子里乱糟糟的,就是想不起具体名字。”他垂着眼,声音里添了几分苍老的无奈,“年纪大了,记性不中用了。再说那时候收钱也没经验,哪想到要记这些。”
周凡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田立波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头补充道:“倒是有几个京都来的企业家,找我批过土地。给了我五六百万吧,全部是现金,我收到钱后,就给他们划了三千亩地,就在开发区那边。”他说得具体,眼神却依旧有些飘,像是在复述早已编好的细节。
“送钱的人名记不清,那钱的去向呢?这个总该有数吧?”周凡追问,笔尖悬在纸上,随时准备记录。
田立波又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这个……记得一些,不全。”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想起件“要紧事”,“我给红十字会捐过四次,加起来有一千多万。这个错不了,有捐款记录的。”
周凡低头记录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捐钱的数目记得这么清楚,送钱的人却一个想不起,这戏演得未免太刻意了些。他抬眼看向田立波,对方依旧低着头,只是紧握的手指暴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平静。审讯室里的空气慢悠悠地转着,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