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血是温热的，但天利茹的血却是冰凉的。

星星点点的血珠子落下来。

下了一场红雨。

“你！”

裴真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惊怒愕然之下，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捂住了天权君的眼睛。

但天权君还是看见了。

血液喷溅到她的唇边。

很凉。

虞昭干脆利落收刀，冷眼看着天利茹，抹了一把自己脸颊边上被喷到的血丝。

人与其他生物的血，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都是红色。

但闻得多了，就能发现其中细微的不同。

她很清楚的辨别出来，天利茹的血不像是人类的血，反而像是蛇血的味道。

低下头，看着软倒在脚边的尸体，虞昭随意一脚踢开。

她弯腰抓住天利茹的头颅，将其被斩断的发丝扒开，看向天利茹脖子处的断口。

陡然，眼眸一凝。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身后，天权君冰冷下压抑着怒火的悲痛嗓音传来。

虞昭回头望去。

女人唇齿都在发抖，那双本宁静无波的眼眸中，叠加了一层层愤怒和伤痛的火焰。

天权君的心都在发颤。

表姐一直不喜欢自己，想要压自己一头。

她知道。

从小便是如此，她怎么会不知道。

越是长大，人就越是分道扬镳。

但血脉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纵使天利茹走上了一条和她截然不同的道路，但她仍旧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自己遭受欺凌，是天利茹站出来保护了她。

人。

就是很奇怪的动物。

不管是感情因素，还是理智，天权君都接受不了虞昭这么贸然下杀手。

理智上，她们什么也问出来，小和怎么样还不知道，更多的机密相关也不清楚。

感情上，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表姐，最少，最少应该让她来。

虞昭则是不以为然。

她挑眉道：“杀了她干脆利落，不然呢？”

“等你们审问走程序一连好多天，什么也问不出来，再推人上法庭判处斩立决吗？”

裴真哑然。

斩立诀是什么东西，她不知道，但从字面意思上，也能听出来虞昭说的是什么。

她想说，她们奇兰星的审判程序没有那么拖沓。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审判程序确实不怎么拖沓，但是，天利茹是安德拉公司的总负责人，这是一个天然保护伞，罩在她的头上。

令堡垒必须慎重对待她。

反倒是虞昭，并非堡垒人，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要离开，能够快准狠的给予天利茹死刑。

但……

“无论如何，你也不该这么快杀了她。”

裴真一只手抚摸着天权君的脊背，无声安抚，一边和虞昭交涉。

她倒是没有说虞昭不该参与她们的内务。

如今还仰仗界外之人的帮助，说这种话，就太没有良心，也没有脑子了。

虞昭能够理解裴真是什么意思。

但她仍旧摇摇头。

“她没死。”

怎么可能！？

裴真和天权君差点脱口而出，只觉得荒谬。

脑袋砍下来还不死的，还是人吗？

但天权君却迅速冷静了下来。

抛开其他一切看待问题，她强压心底的悲痛，咬紧后槽牙，从虞昭手中取过天利茹的脑袋。

人死以发覆面。

天利茹的双眼张的大大的，失去了所有神采，口鼻处都有倒灌的鲜血流出。

已然死的不能再死。

天权君也解剖过不少动物，这是必要流程。

她的手指出乎意料不再颤抖，而是拨开天利茹的头发，将整个头颅彻底检视一遍。

“……0000？”

念出在天利茹脖子后面发现的数字之后，天权君完全陷入了沉默。

她以一种全然陌生的视线，打量着手中的头颅。

仿佛不再是看着自己的表姐，而是看着一个怪物。

“这是什么意思？”裴真匪夷所思的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被天权君捧着的人头，只觉得更加荒谬了，“她将自己也……”

裴真说不下去了。

但她说不下去，虞昭替她说。

虞昭讥讽的笑笑：“是啊，天利茹倒是也有几分情有可原。”

“在将自己的妹妹和爱人送入实验室之前，她先送入的，是自己。”

话音落，满室寂静。

裴真忍不住出声：“她真是疯了。”

可不是疯了吗？

虞昭深以为然。

她随意坐在沙发上，取出一块毛巾，沾湿后抹着自己脸上的血迹。

“她的血液味道像是蛇血，如果能从安德拉公司调取到她的档案，应该就能知道她究竟参与了什么实验。”

“但在那之前，我要重复的是，她大概率还活着。”

“是的。”

忽然开口接话的人，是天权君。

这一刻她完全冷静下来。

“表姐应该还活着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

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事情。

奇兰星到处都是污浊有毒的水，还有各种怪物，海啸，天灾。

得是心多大的人，才会千里迢迢，不做任何防备，只带了几个肉体凡胎的亲卫队，就来到陌生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堡垒？

天利茹是疯子。

不是傻子。

在奇兰星，电子生命已经成为真实。

早在几年前，就有人提到过人类永生的课题。

也就是，将人类的思维抽取，上传到互联网上，实现真正的灵魂永生。

若是厌倦了无实体的生活，也可以制造人造肉体，再度降临这个世界。

宣传这种思想的人，被称为“降临派”。

在降临派出现之后，奇兰星就正式将这种做法，列入了刑法之中。

罪名：反人类。

这是法律所不容，道德更不容的事情。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旁边的天恒身体。

只觉得不寒而栗。

但是……

“都已经进行人体实验了，再加一项反人类的罪名，也不怎么样。”虞昭直白指出。

“况且，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奇兰星的天灾，是阿兰神降下的灾祸吧？”

虞昭很多时候怕麻烦，懒得辩解那么多。

但也不代表，她会在需要合作的时候，将狂妄莽撞的帽子非戴在自己脑袋上。

她冷静道：“世界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就是因为安德拉公司从地心世界偷取的碎星矿。”

“那是用来维持世界根基稳定的基石，却被安德拉公司当成了如煤炭一般的能源矿物，私自窃取，利用。”

“人类会有这么一天，纯粹是安德拉公司带来的灾祸，更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