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晓晚不需要遵守这套愚蠢的“员工手册”。
她要做的,是向那个制定了规则,却又无法现身的真正“老板”证明,这个部门经理的kpi考核标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苏晓晚不打算“修复”弥雪,而是要让雪人园长看到一个拥有悲伤回忆的弥雪,一个会哭会痛的弥雪,才是最“完美”的。
“弥雪,我们走。”
苏晓晚牵着弥雪,主动朝着那庞大的雪人园长迈去。
弥雪在苏晓晚怀里,不敢抬头,颤声道。
“姐姐……”
“别怕。”苏晓晚安抚道,“相信我。”
【晚晚要干什么?她要正面硬刚七级诡异吗?】
【晚晚的表情,她很冷静,她肯定有计划了!】
安雅和菲洛米娜想立刻跟上,却被苏晓晚用眼神制止了。
“相信我。”苏晓晚同样开口。
菲洛米娜气鼓鼓的跺了跺脚,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安雅看着苏晓晚坚定的背影,也选择了信任。
苏晓晚牵着弥雪越过再无动作的雪人园长,一步步走到了不远处那座已经停止运转,被冰雪复盖的旋转木马前。
木马的涂漆已经斑驳,姿态各异的马匹身上挂满了冰棱,静静的立在原地。
这里充满了死寂。
“这里,你记得吗?”苏晓晚的声音很温柔。
弥雪从苏晓晚怀里探出小脑袋,看着眼前的旋转木马,空洞的银色眼眸里出现了一丝波澜。
她的小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苏晓晚。
“爸爸……”弥雪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和浓浓的怀念,“爸爸第一次……带我坐这个……”
苏晓晚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的陪着她。
弥雪的记忆象是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痛苦又珍贵的过往,开始一点点涌现。
“爸爸说,我是他的小公主……让我选最漂亮的那一匹……”
弥雪伸出那只变得半透明的手指,指向了队伍最前方,那匹带着翅膀的白色天马。
“就是那匹……我每次……都坐那匹……”
泪水顺着弥雪苍白的小脸滑落,滴落在雪地里,瞬间凝结成冰。
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绝望。
反而多了一丝属于回忆的温暖微光。
【呜呜呜,原来她也有过幸福的童年。】
【这个旋转木马,是她和爸爸的回忆……】
【我明白了!晚晚不是要消除她的悲伤,而是要让她重新拥抱这些回忆!】
苏晓晚牵着弥雪,继续走向下一个地方。
那是一架高高的秋千,链条已经生锈,座位上积了厚厚的雪。
“这里呢?”
“妈妈……”弥雪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妈妈会推我……推的好高好高……”
弥雪仰起头,看着那仿佛能触碰到天空的秋千顶端。
“她说……这样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能看到爸爸下班回家……”
每一个游乐设施,都关联着一段弥雪和父母的回忆。
那些回忆曾经是她快乐的源泉。
但在父母离开,弥雪被囚禁在这里之后,这些回忆就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每一次想起都让她痛不欲生。
所以弥雪选择遗忘,选择麻木。
可现在,当苏晓晚牵着她的手,重新站在这些地方时。
那份冰封的痛苦之下,一丝名为“怀念”的暖流开始悄悄融化坚冰。
弥雪依旧在流泪,但那泪水不再只是冰冷的绝望。
更象是对过往幸福的追认。
雪人园长巨大的身躯一动不动,那两颗燃烧的煤炭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她们。
冰冷的机械童声,再一次警告整个游乐园。
随着失败的宣判,一股冰冷至极的规则之力从雪人园长的身上涌出,目标直指弥雪!
“不好!”
安雅和菲洛米娜的脸色瞬间变了。
菲洛米娜周身爆发出璀灿的金光,一道坚固的光明屏障瞬间挡在弥雪身前。
安雅也一步踏出,巨大的剪刀划破空气,试图将那股无形的规则之力剪断!
但,没有用。
那股名为“回忆清洗”的规则之力,无形无质,完全无视了她们的物理阻挡和规则屏障。
它直接穿透了光幕,绕过了剪刀,作用在了弥雪的灵魂层面。
“啊——!”
弥雪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象是被无数根冰冷的针在疯狂搅动。
那些刚刚才变得鲜活起来的,关于爸爸妈妈的回忆,正在飞速的变得模糊褪色!
爸爸的脸……妈妈的笑……都在消失!
“不要!不要拿走我的回忆!”
弥雪惊恐的尖叫着,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草!这惩罚也太狠了!直接洗掉记忆!】
【安雅姐姐和女王都挡不住!这规则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
【弥雪好可怜啊!刚刚才想起父母,马上就要被强行忘记了!】
苏晓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没想到园长的惩罚会来的这么快,这么不讲道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后方的海拉,缓缓走了出来。
她没有象安雅和菲洛米娜那样,试图用强大的力量去对抗。
而是走到了痛苦尖叫的弥雪身边,轻轻蹲下。
然后,她开口唱起了歌。
让龙国弹幕一阵恍惚,这好似本该是苏晓晚的操作。
海拉的歌声并不欢快,也不高亢。
而是一首无比古老,温柔,又带着无尽哀思的曲调。
那是亚特兰蒂斯文明的镇魂曲。
是他们在面对末日,送别逝去亲人时,所唱的最后的歌。
这歌声的规则并非创造快乐,也非抵御强敌。
它的力量,在于“接纳与安抚一切悲伤”。
空灵的歌声化作一片温柔的蔚蓝色海洋。
这片海洋没有去冲击那股冰冷的“回忆清洗”之力,而是将它轻轻的包裹了进去,容纳,并且中和。
就象温暖的海水,将一块尖锐的寒冰慢慢融化。
弥雪的尖叫声渐渐平息。
她抱住脑袋的双手缓缓松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脸上满是茫然。
灵魂深处那股撕裂般的疼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温柔包裹的,带着淡淡忧伤的平静。
弥雪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向身边那个正在为她歌唱的银发及膝的温柔姐姐。
不远处,雪人园长那对猩红的眼睛开始疯狂闪铄。
这个修复程序,完全超出了它的理解。
为什么要用一种“悲伤”的歌声,去对抗另一种“悲伤”?
这不符合“创造快乐”的内核指令!
【海拉姐姐!我的神!】
【我靠!还能这么玩?用悲伤对抗悲伤?这就是规则的博弈吗?】
【太温柔了,海拉姐姐的歌声听得我都想哭了,但是心里又很平静。】
【园长cpu要烧了!它无法理解!哈哈哈哈!】
苏晓晚抓住了这个机会,对着那个陷入逻辑混乱的巨大雪人大声开口。
“你看清楚!”
“悲伤,从来都不是需要被清洗的东西!”
“它是珍贵回忆的一部分!是证明我们存在过的痕迹!”
“它需要的不是抹除,而是被安抚,被接纳!”
苏晓晚的每一句话,都让雪人园长红眼闪铄的频率越来越快。
最终,惩罚暂停了一会,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话音落下。
整个永冬游乐园的广播里,响起了一首诡异的童谣。
那童谣的旋律简单,却严重跑调。
由某种劣质的八音盒演奏出来,声音刺耳又扭曲。
象是被关在小黑屋里无数年,已经疯掉的孩子在绝望哼唱。
“不……不要……”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弥雪,在听到这首童谣的瞬间,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捂住耳朵,小小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斗起来。
眼神里,是比之前被清洗记忆时,更加深沉的恐惧与绝望。
这首刺耳的童谣是她父母离开后,是她被囚禁在这永恒的孤寂中,唯一陪伴她的声音。
它不是音乐。
是孤单,是绝望,是永无止境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