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晚:“……”
您这身体素质,都能徒手拆高达了吧?
苏晓晚回头看了一眼。
楚萱正跟在后面,双手插在风衣兜里,脸色颇黑。
看到苏晓晚回头,楚萱把脸扭到一边,轻哼了一声。
那是相当的不爽。
但势单力薄,楚萱也不好发作。
毕竟皮归皮,闹归闹,楚萱还是很清楚苏晓晚身边的这些诡异,对晓晚的重要性。
【哈哈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左右护法吗?】
【萱姐实惨!想牵手都没机会!】
【晚晚:我太难了,真的。】
【菲洛米娜这借口找的,我给满分。】
一行人在浓雾中摸索着前行。
按照楚萱的指引,她们穿过了几条死寂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前。
通过雾气,隐约能看到那是一所医院。
大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生锈的铁皮。
上面挂着的牌匾歪歪斜斜,只剩下“爱仁”两个字还勉强能辨认。
“爱仁……”
苏晓晚念出了那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这名字,倒过来就太熟了。
就好似她第一次进入怪谈,也是安雅诞生的地方。
安雅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看着那栋隐没在灰雾中的破败大楼,那双灰白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恍惚。
这种感觉……很熟悉。
不是那种回家的温馨。
而是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
那是她还没成为“姐姐”,还只是作为一个规则集合体,被困在那个名为“仁爱医院”的牢笼里时的感觉。
无数的哀嚎,无数的绝望。
那是规则对“生命”最无情的践踏。
“这里……”安雅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不喜欢。”
菲洛米娜也皱起了眉,捂住了鼻子。
“好臭的味道。”
那是消毒水混合着腐朽徽菌的味道,是死亡的气息。
“进去吧。”
楚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破了众人的迟疑。
“这里是‘先驱’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地方,也是她舍弃情感的起点。”
大门没有锁。
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大厅里一片昏暗,满地狼借。
翻倒的候诊椅,散落一地的病历本,还有墙上那些干涸发黑的污渍。
这里就象是经历了一场暴乱后的废墟。
苏晓晚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一滩不明液体,心跳开始加速。
即便经历了那么多场怪谈,这种纯粹的中式恐怖氛围还是让她有点发毛。
突然,走在前面的楚萱脚步猛地一顿。
她整个人象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身形晃了晃,伸手扶住了旁边布满灰尘的导诊台。
“呃……”
一声痛苦的低吟从楚萱喉咙里溢出。
她低下头,那头暗红色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脸,只有那只死死扣住台面的手。
“楚萱?!”
苏晓晚心里一惊,挣脱了安雅和菲洛米娜的钳制,几步冲到楚萱身边连忙扶住。
“你怎么了?!”
苏晓晚的手刚触碰到楚萱,就被那一手的冷汗惊到。
楚萱整个人都在抖,好似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死死抓着苏晓晚的手臂,力气大得吓人,指甲几乎要嵌进苏晓晚的肉里。
“晓晚……”
楚萱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苏晓晚从未听过的徨恐。
“好多人……不,没有活人……全是死人……”
楚萱猛地抬起头,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此刻有些涣散,并没有看向苏晓晚,而是越过她,看向这间死寂的大厅深处。
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翻倒的长椅和满地的垃圾。
但在楚萱眼里,那里似乎重叠着另一个时空。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女人,正拿着本子,面无表情地从一具还在抽搐的尸体旁走过。
她没有尖叫,没有颤斗,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只是机械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那是“先驱”。
那是还没有飞升时,还只是个凡人的她。
“我想起来了。”
楚萱闭了闭眼,身体无力地滑落,苏晓晚连忙用肩膀撑住楚萱。
“这是我的第一场怪谈。”楚萱把头埋在苏晓晚的颈窝里,声音闷颤,“在这里,我待了整整三十天。”
苏晓晚轻轻拍着楚萱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
“三十天,怎么了?”苏晓晚柔声问。
“三十天。”楚萱抬起手,指着不远处那个早已干涸的饮水机,“我就靠着那里的一桶水活下来的。”
“那三十天里,我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没有见过一个活人。”
“我身边只有诡异,只有想杀我的怪物,还有……无数的尸体。”
大厅里一片死寂。
连一直最吵闹的三个小家伙也安静了下来,躲在海拉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楚萱。
苏晓晚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以前只知道“先驱”很强,是龙国的守护神,是那个永远理智、永远正确的传说。
文档里记载着她光辉的战绩:连胜九场,零失误,完美通关。
但文档里没写,在那一个个完美的通关记录背后,是一个怎样的活生生的人。
三十天,不说话。
在这个随时会死的恐怖医院里,一个人熬过漫长的黑夜。
甚至不能哭,因为哭声可能会引来怪物。
这比直接杀了楚萱还要折磨。
【是啊,以前光觉得先驱牛逼,现在想想,这特么是人过的日子吗?】
【我想哭,真的,换我进去第一天就疯了。】
苏晓晚收紧了手臂,把楚萱抱得更紧了些。
“没事了。”苏晓晚把脸贴在楚萱冰凉的额头上,轻声说道,“都过去了。”
“楚萱,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你有我,有安雅姐姐,有大家。”
楚萱在苏晓晚怀里蹭了蹭,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楚萱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站直身子,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清明了不少。
楚萱环视了一圈这个破败的大厅,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很讽刺吧?”
楚萱指着那面贴满了泛黄公告的墙壁。
“当年的‘先驱’,就是在这里靠着绝对的理智,把这里的所有规则都扒得干干净净。”
“她是完美的。”
“零失误,零污染,零损伤。”
菲洛米娜站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她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满是不解,甚至还有几分不屑。
“既然是完美的,那你哭什么?”
菲洛米娜双手抱胸,下巴微抬,理所当然地说道。
“完美就是最强的。”
“既然赢了,就该享受胜利者的荣耀。”
“这种软弱的眼泪,只会破坏这份完美。”
在菲洛米娜的逻辑里,强者的世界只有征服和结果。
过程中的痛苦?那是弱者才会在意的矫情。
楚萱转过头,看着这位高傲的女王。
她眼里的那抹脆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锐利。
“因为她是个人。”
楚萱的声音很轻,却象把刀子一样扎了过去。
“菲洛米娜,你不懂。”
“绝对的理智带来了绝对的正确,但也带来了绝对的孤独。”
“当你为了活下去,必须把自己变成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当你看着同类在你面前惨死,却只能冷静地计算这是不是‘诱饵’的时候……”
楚萱顿了顿,那个曾经的自己,正站在记忆的角落里,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那一刻,你也死了一部分。”
菲洛米娜一下愣住,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作为天生的强大诡异,她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高高在上的。
天生就该是被宠爱的。
菲洛米娜没有做过凡人,没有体会过那种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绝望。
大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直没有说话的安雅忽然了走到那个布满灰尘的导诊台前,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台面上那道深深的抓痕。
那是某个绝望的病人在临死前留下的。
安雅看着那道抓痕,灰白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恍惚。
“孤独……”
安雅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
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她被困在仁爱医院,被困在院长的规则下。
她是规则的化身,是恐怖的护士长。
她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查房,发药,清理不听话的病人。
没有人跟她说话。
所有的代行者看到她都只会尖叫逃跑。
偶尔有几个胆大的,也是想利用她,或者杀了她。
在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陪伴安雅的只有冰冷的剪刀,和那个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血腥味。
那种感觉,真的很冷。
“恩。”
安雅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苏晓晚看着安雅那个孤寂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还红着眼框的楚萱。
这就是她的家人们。
表面上强大无比,实际上心里都有一个填不满的黑洞。
苏晓晚松开楚萱,走到了安雅身后,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了安雅的腰。
安雅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任由苏晓晚贴着。
“安雅姐姐。”
苏晓晚踮起脚,把下巴搁在安雅的肩膀上,然后侧过头,看着站在几步之外的楚萱。
“你看。”
苏晓晚拉起安雅那只冰凉的手,朝楚萱伸了过去。
“其实你们很象。”
“你们都曾被困在一个只有规则没有温度的世界里。”
“先驱说情感是毒药,那是她骗自己的。”
苏晓晚抓着安雅的手,轻轻晃了晃。
“孤独才是毒药。”
“它会一点点吃掉人的心,让人变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