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市局的路上,车内安静得可怕。
周卫国开着车,偶尔瞥一眼副驾驶的秦知夏。
她变了。
不再是那个雷厉风行、眼神锐利如刀的秦队长。
现在的她,只是安静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侧脸苍白,眼神象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别想太多了。”周卫国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这次好好歇歇,养好伤,天塌不下来。”
秦知夏的视线缓缓从窗外收回,她转过头,看着这位亦师亦父的老领导。
“周队。”她开口,“我不想只盯着眼前的案子了。”
“这个世界病了。”秦知夏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此刻在她眼中,却象一个巨大而腐烂的脓疮。
“我不想再做那个修修补补的看门人了。”
“我想要成为楚彻所说的,‘牧羊人’。”
她几乎是在复述楚彻的话,但语气中却带着一种属于她自己的决绝。
周卫生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呵斥,想骂醒这个钻进牛角尖的丫头,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知夏,没有足够的力量,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放缓了车速,语气沉重。
“以你现在的样子,就算能力再强,想在正常的渠道里往上走,太难了。”
“恰恰是因为这个秩序,它自己已经腐坏掉了。”
周卫国的话,象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秦知夏脑中那把最沉重的锁。
是啊。
正常的渠道。
她曾经最熟悉、最引以为傲的战场。
可现在,父亲倒了,她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成了王副局长之流可以随意羞辱的对象。
这条路,已经堵死了。
她需要力量。
不被规则束缚,能够直达内核的力量!
一个名字,猛地从她脑海里跳了出来!
第九处!
那个游离于所有体系之外,拥有最高权限,行事冷酷高效的神秘组织!
那里没有论资排辈,没有复杂的人情世故,只有最纯粹的效率和最强大的资源!
秦知夏的眼中,那熄灭的火焰,重新燃起了一点火星。
“周队,我想去第九处。”
她的话,斩钉截铁。
“我要最快地获得力量,我要不被那些名利场上的脏东西腐蚀,我要保持最纯粹的初心,去成为那个‘牧羊人’!”
周卫国看着她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执拗,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想好了?第九处那或许是一条比现在更艰难百倍的路。”
秦知夏的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意。
“我不在乎!”
“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临时指挥中心内,一片忙乱。
l在此前已经先一步离开去参加某个重要会议,此时第九处剩下的人手正在高效地拆除设备,清理痕迹,准备返回总部。
秦知夏拄着拐杖,象一个与这片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孤魂,一步一步,穿过忙碌的人群。
“嗒嗒嗒”
金属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单调而执着。
她走到了那个正慢条斯理擦拭着一个崭新保温杯的男人面前。
聂阳。
他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到来,连头都没抬。
秦知夏站定,胸口剧烈起伏,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所有的情绪。
“聂组长。”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到了聂阳的耳朵里。
“我想向你申请添加第九处!”
聂阳擦拭保温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上,此刻却没什么表情。
秦知夏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和自尊,象一个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处理过两起诡异事件,我有相关经验,我知道该怎么跟‘它们’打交道!”
“我能帮上忙!”
聂阳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轻视,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
他拧开保温杯,吹了吹里面的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秦队长。”
他开口,语气平淡。
“恐怕你来晚了一步。”
秦知夏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不等她追问,聂阳便主动解释道:“就在刚刚,联邦最高层下达了最新指令。”
“一个全新的,独立于现有所有体系之外的最高级别机构,正式成立了。”
“联邦诡异调查局。”
“由来自国家最高层的那位大人物,‘魏公’,亲自领导,全权负责国内所有类似特殊事件。”
聂阳看着秦知夏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和l,包括第九处,以及其他一些部门的专业人员,都将被并入这个新的调查局。”
秦知夏愣住了。
联邦诡异调查局?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仅仅几秒钟,她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那我申请添加诡异调查局!”
她向前一步,拐杖因为动作太急,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性质是一样的!我符合要求!”
聂阳笑了。
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但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残忍的审视。
“秦队长,你的意志确实足够坚定,这一点我承认。”
他上下打量着秦知夏,目光像最精准的扫描仪,最后落在了她打着石膏的右腿上。
“但是你有什么特长?”
“格斗?枪法?还是情报分析?”
他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又喝了口水。
“你和墨子轩比,谁更强?”
墨子轩!
这个名字,象一把淬毒的刀,精准无比地捅进了秦知夏的心脏。
她想起了那个银发青年癫狂的笑,想起了他那非人般的战斗技巧。
是啊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墨子轩那样的怪物面前,算什么?
聂阳收起笑容,语气变得平淡而冷酷,象是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调查局需要的,不是什么都会一点的万金油。”
“而是某个领域的‘极致’。”
“坦白说,秦队长,和墨子轩比起来,你”
他停顿了一下,清淅地吐出了两个字。
“很平庸。”
平庸!
这两个字,象两座冰山,轰然压下。
秦知夏浑身冰冷,所有的决心和勇气,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力反驳。
就在秦知夏彻底陷入自我怀疑的黑暗深渊,连拄着拐杖的手都开始颤斗时。
聂阳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不过我个人很欣赏你。”
秦知夏猛地抬起头。
聂阳看着她那双即使被羞辱到极致,也不曾熄灭火焰的眼睛,点了点头。
“你身上有股劲,一股在绝望里还能重新站起来的劲。”
“这一点,比很多人,都要可贵得多。”
他站起身,走到秦知夏面前,竟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没有资格决定你的去留。”
“但我会为你写一封推荐信,递交给魏公。”
聂阳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和煦的笑容。
“调查局正好计划从全国范围内,招募第一批新的、有相关经验的预备人才。”
“你的资料,会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
“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