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彭是大洛皇朝的最后一个宰相,范千寻之子。
不同于他那权倾朝野的父亲,范彭本身对权力仕途并无兴趣。他自幼就在洛京的街头鬼混,毫无世家子弟的架子。
洛京城正流行一种新奇玩意儿——花牌。硬纸裁成的牌身,绘着精美的山水、花鸟、人物,背面是“花牌楼”的烫金印记。
这牌不仅能象叶子戏一样玩出百般花样,更让人着迷的是“包开花牌”的玩法。
一个个密封的小纸包拆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牌。除了普通的花牌,运气好的话,还能拆出闪着银光的银牌,甚至那传说中极其稀罕的金牌。
据说,一百个普通包里才藏着一张银牌,两千个包里才可能撞大运开出一张金牌!
更绝的是,金银牌本身还有品相、图案之分,一张稀有的绝版金牌,在黑市上能炒出几十块灵石的天价!
这小小的花牌,象有魔力似的,风头瞬间盖过了文人雅士们热衷的手谈,上至王公贵族的深宅大院,下至贩夫走卒歇脚的茶棚,处处都能看到人们聚在一起,手里捏着几张花牌,搓得哗哗响,争得面红耳赤。
有人为一手好牌拍案叫绝,也有人为输掉最后几个铜板唉声叹气。更有传言,技艺高超的牌主甚至被请进深宫,陪那位深居简出的大洛皇帝玩上几把。
范彭混迹其中,如鱼得水。他既不摆谱,眼神又毒辣。背靠着相府的财力,他更象一个精明的猎手。别人沉迷赌牌的刺激,他却敏锐地看到了收藏和市场的价值。
他穿梭在各大牌市、私下交易的小巷,凭借独到的眼光和对“花牌楼”运作的琢磨,用相对公道的价格,不动声色地大肆收购别人开出来的金牌、银牌,尤其是那些数量稀少、图案独特、他断定未来会升值的“潜力股”。
几年下来,他手里囤积的金银牌数量,恐怕比花牌楼仓库里的还要多,价值更是翻了几十倍,赚了个盆满钵满,成了洛京地下花牌圈子里赫赫有名的“范大庄家”。
直到有一天,他没有任何征兆,短短几天之内通过各种渠道,将他手中囤积的所有金牌、银牌,一股脑地全部抛向市场。
价格压得比市价还低一点,只求速出。这决绝的动作,让整个洛京的花牌圈都懵了,摸不着头脑。
有人抢着接盘,以为捡了大便宜,更多人则在观望,心里直犯嘀咕范公子这是抽什么风?
这疑惑还没散尽,仅仅几天后,花牌楼就贴出了一张鲜红的告示,瞬间炸开了锅。
告示上说,为了“缓解金牌供不应求的局面”,“满足广大牌友拥有金牌的强烈愿望”,花牌楼特推出“银牌兑金牌”的“惠民”业务!五张银牌,就能在花牌楼指定的兑换点,随机换取一张金牌!
这一消息宛若晴天霹雳。
金牌?五张银牌就能“造”出来一张,这就好比是五两银子能合成一两金子,所谓的稀缺性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价值一落千丈。
一夜之间,金牌的价值如同雪崩般暴跌,那些囤积了大量珍稀花牌牌,指望靠拢断发财的商人,看着手里瞬间变成废纸的财富,嚎啕大哭,捶胸顿足。
银牌虽然因此价格稍有上涨,但无异于杯水车薪。
整个花牌的信用体系彻底崩盘。无数人毕生积蓄,就押在这些小小的纸牌上,此刻全都化作了泡影。
街头巷尾,哭声震天,绝望的气息笼罩全城。跳河的,上吊的,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因为这事发生在道构年间,史称骇人听闻的“道构危机”。
就连大洛皇帝本人都都因此损失颇重,甚至准备下罪于花牌楼。
只不过花牌楼掌柜为皇帝献上世间仅此一张的赤金卡——“天仙游京”。
卡上绘着衣带飘飘的仙人在洛京城巡游的场景,效果更是强悍,只要抽到并且打出,就可以直接获得胜利。
更何况此卡世间仅此一张,价值不可估量。
得到了这张卡的皇帝喜笑颜开,便不再追责了。
在这场席卷全城浩劫中,只有一个身影,带着巨额的利润,毫发无损地早早抽身。
一时间,骂声如同潮水般涌向相府。茶馆酒肆里,人们唾沫横飞,咬牙切齿:
“呸!肯定是花牌楼的内鬼!他范彭早就知道消息!”
“相府公子又如何?奸商!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联手做局坑害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
“范家!范千寻教出的好儿子!”
面对汹涌的指责和唾骂,站在风口浪尖的范彭,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漠然。他没有辩解一句,反而拿出自己在这场风暴中赚取的海量银钱和灵石,在洛京城外搭起了连绵的粥棚,成车地运来粗布棉衣。
他亲自站在粥棚边,看着流离失所的难民,排着长长的队伍,领一碗薄粥,一件能勉强御寒的旧衣。
粥棚的烟火气混着难民的酸腐气息,弥漫在城外萧瑟的风里。
洛京城墙依旧巍峨,但目光所及之处,村落残破,田地荒芜,流民如蚁,烽烟隐隐。
繁华的洛京,不过是末世王朝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大洛王朝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出了京城,四野凋敝,盗匪横行,烽烟四起,亡国之兆已显。
果然,仅仅五年之后,西方的狼烟燃到了洛京城下。西方最强的诸候国——庆国,厉兵秣马,兵锋直指洛京。
庆王野心勃勃,气势汹汹,意图吞并大洛,问鼎中原。
一千多年的天子威严,如今甚至唤不来任何一支持兵。
庆国以武立国,民风彪悍,几乎全民皆兵。更可怕的是,他们得到了以阵法闻名于世的仙宗“悬空寺”的全力支持。
悬空寺的阵法大师们与庆国军方紧密结合,将精妙的仙家阵法融入兵家战阵,打造出了一支装备精良、组织严密的军队,战斗力恐怖到令人绝望。
旌旗蔽日,黑甲如云,兵临城下,洛京危如累卵!
朝堂之上,宰相范千寻焦头烂额,面对庆国铁骑和仙门阵法,满朝文武束手无策,一片愁云惨雾。
就在这绝望之际,一直被视为“不务正业”、“纨绔败家”的范彭,走进了父亲的书房,说自己有一计,可挽救大洛。
范千寻猛地抬头,看着这个自己从未真正理解过的儿子。死马当活马医,他疲惫地挥挥手,让他放手去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