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彭没有调兵遣将,也没有去加固城墙。只是提笔写了一封极其简短的信,派人快马加鞭,直送庆国大营。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如刀:
若庆王即刻退兵,尚可保全庆国国力根基;若执意攻打洛京,他范某将不惜一切代价,颠复庆国根基,让庆国从此一蹶不振,永失争霸天下之能!
庆王接到这封“狂言”书信,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震天的狂笑。他将信纸狠狠摔在地上,用镶金的战靴碾了碾。
“范家小儿,走投无路,竟敢口出狂言!我庆国数百年基业,岂是你能动摇?给我攻城!”
他大手一挥,十万庆国大军,裹挟着悬空寺修士催动的阵法灵光,如同钢铁洪流,再次向洛京城墙碾压而来。
范彭站在洛京城头,看着远方滚滚烟尘和冲天杀气,转身走下城楼,回到自己那间堆满卷宗和帐册的书房。
“开始吧。”他淡淡吩咐。
一场看不见硝烟、却更加残酷的战争,在范彭的算盘和指令下,拉开了序幕。
原来,早在数年前,当庆国刚刚显露出勃勃野心时,范彭就已经通过情报确定了庆国有攻打洛京的准备。
于是他暗中利用范家庞大的财富网络和人脉关系,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伪装成无数个不起眼的商号和个人,持续地从庆国国内的各大钱庄以及周边与庆国有贸易往来的商贾手中,借入了两千万枚的庆国金刀币。
当时的庆国采用统一的度量衡,严格规定了币制度,规定一颗灵石可兑换二十枚金刀币。
而范彭靠着信用和固定的田地抵押了两千万金刀币,相当于拥有了一百万灵石。
随着范彭一声令下,庞大的组织如同潜伏已久的巨兽,开始在悄然涌动。
他和他控制的无数个“影子”身份,开始有计划的持续大规模抛售金刀币,兑换成无论何时都坚挺的硬通货灵石。
与此同时,一条条精心炮制的消息,如同毒蛇般迅速蔓延开来:
“庆国穷兵黩武,国库早已空虚!前线大军粮草不济,全靠强行征调!”
“悬空寺援助代价高昂,庆国灵石储备即将耗尽!”
“金刀币?很快就要变成一文不值了了!”
“庆国攻占洛京,实属不义,各路诸候的联军已经在路上了!”
唱衰之声四起,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庆国国内以及所有持有金刀币的商人富户中蔓延。
很多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开始添加抛售的行列,争相将手中的金刀币脱手,换成灵石、粮食、布帛等硬通实物。
此举如同开闸泄洪,抛售金刀币的浪潮瞬间变成了海啸。
庆国负责管理货币的钱引司焦头烂额,为了维持金刀币的价值和信用,只能动用国家储备的灵石,疯狂地冲入市场接盘,买入被抛售的金刀币。
但范彭的资金深不见底,抛售的压力如同山岳般沉重。再加之市场上并不是只有他在抛售。
临近的昭国和曙国商人也开始了抛售。
于是庆国的灵石储备,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融耗尽。
而范彭早就将借来的金刀币全部兑换成了灵石。
终于,在巨大的压力和庆王的命令下,庆国钱引司无奈地贴出了告示:
即日起,放弃金刀币与灵石的固定兑换比例,金刀币价值随行就市,自由浮动!
这一纸宣告,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金刀币的价值,瞬间像断线的风筝,一泻千里。和灵石的兑换比例一下子降到了四十换一。
物价如同脱缰野马般飞涨,市场彻底瘫痪,信任危机全面爆发。
前线的士兵听闻家中钱财变废纸,军心浮动;国内的商人拒绝接受金刀币交易,贸易活动陷入停滞。
一场席卷庆国全国的金刀危机,就这样被范彭一手点燃引爆。
庞大的军费开支,瞬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前线攻势为之一滞。
最终,庆国虽然凭借着强大的军事力量和悬空寺的阵法,最终还是攻破了风雨飘摇的洛京城,复灭了大洛王朝。但经此一役,庆国元气大伤,国内经济凋敝,民怨沸腾,再无力继续扩张。
它就象一个耗尽气力的巨人,虽然推倒了对手,自己也摇摇欲坠,彻底失去了作为霸主统一天下的能力,在半年之后,庆王不得不灰溜溜地撤出了洛京城。
到最后,他都没有明白那个“范家”小子是如何做到的。
而范彭早就拿出之前兑换的巨额灵石,以低得如同废纸的价格,开始大量回购市场上无人问津的金刀币。用这些廉价的金刀币,去归还当初借入的本金。
这一进一出,他在汇率差上赚取了难以想象的暴利。但更重要的是,这场风暴,彻底摧毁了庆国的经济命脉。
而他,早就已经功成身退,不知所踪。彻底成为了一个传说。
据说,他后来便带着大洛皇朝的移民南渡,最后在这焱津港扎下了根来。
华丽的船舱内,香炉飘着袅袅青烟。晋嘉豪手里把玩着玉扳指,听完关于叶管家范彭的讲述,回过神来。
范彭的这种豪举,虽然让他心向往之,但却并非正道。
他眼神闪铄了几下,随即归于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篾。
“这范彭玩的把戏,虽然堪称神乎其神,”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腔调,“但也仍然在常理之中。”
“大洛花牌我年少时也收集过,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门道,不过是对人心的算计和对钱财的操控罢了。”
“至于后来做空金刀币重创庆国的事……如今我们后人也早已熟知其中的诀窍逻辑。实际上庆国本身就已经处在危机的前夕,他不过是借势罢了。”
“大洛复亡至今,已有五百多年,那范彭就算是紫阙修士,也早已化作尘土,而这焱津港并没有留下他的半点痕迹,他又干成了什么事业呢?而大洛,不还是亡了?”
坐在他对面的叶管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继续道。
“可是后来,他还买到了一样东西,”老人的声音很轻,但是在喧闹的背景噪声中,却显得格外清淅,“那是他这辈子中,买到的最宝贵的东西。”
晋嘉豪眉头一挑,带着几分探究和戏谑:“哦?他买到了什么?”
叶管家直视着他,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他的死亡。”